結婚十年的老公為求真愛和我離婚,我干脆利落地答應。
后來我跟著閨蜜搞事業,做的風生水起,那個任性的前夫跪在雨里求著要和我復婚。
而我笑笑:“是你放我走的。”
1
老公說:“我不喜歡你了,我們分開吧。”
我答應了。
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去辦了離婚。
和很多橫眉冷對的夫妻不一樣,我們始終輕言細語,對待對方似乎只是認識多年的好友。
工作人員感嘆了一句:“兩位真是與眾不同。”
我笑笑,沒有接話。
從民政局出來以后,我帶著行李箱和他走向反方向,卻被他從身后叫住:“不做財產分割嗎?”
我指了指行李箱:“我要帶走的都在這兒了。”
是陳家收留了我,供我讀大學,讓我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。
我什么也沒帶過來,也不會帶走什么。
但是陳宇卻堅持要給我分錢。
當初陳父陳母意外離世,在公司的運轉方面我也確實出了不少力。
想明白這一點后,我欣然接受了一個億。
事情解決完以后來接我的人是閨蜜欣怡。
她對我恩情很重,看見我孑然一人出現的時候心疼地落了淚。
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,說我沒事。
我去了她家。
三十二歲的欣怡沒有選擇結婚,我覺得很大可能是被我失敗的婚姻嚇到了,因此一直覺得很對不起她。
她卻無所謂,說婚姻不是一個女人的必經之路,她有錢有事業,為什么要找個男人來糟心?
這番話使我大徹大悟,到底是大山養出來的女兒,我的思維還是太固化了。
欣怡一直帶我游山玩水,在動物園里我摩挲著大象的粗糙外皮,聽她說:“世界很大,我們沒見過的東西多了去了,陳宇可以做那個帶你去見世面的人,我也可以。他家對你的恩情你已經用了十年來償還,你已經不欠他什么了,回頭看看我吧。”
我回頭看過去,總覺得她話里有什么玄妙。
初中讀完,我借口讀了高中彩禮更高,才獲得繼續讀下去的機會,也就是在那里,我遇見了欣怡。
她跟我是兩種人,卻意外的合拍。
我從她那里得到了一個手機,再由手機認識了陳宇,是網戀,卻一直走到如今。
于是我笑了:“你說得對,當年陳宇不過是把我從一個牢籠拉到了另一個,現在我出來了,我們才三十二歲,未來可期。”
欣怡伸出手:“那么,來幫我吧,我需要你。”
我入職了欣怡的公司。
雖然和陳家的類型不同,但是管理層都是大差不差的,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與研究,我越來越得心應手。
而就在我逐漸走入新生活的時候,卻猝不及防地在公司看見了劉聰。
讓陳宇為之瘋狂的真愛。
是真愛,也是小三。
她是來面試的,我路過的時候HR正在問她:“你從陳氏離職的原因是什么呢?你的簡歷上說你在陳氏工作了不到三個月就辭職了,請問是薪資不合適還是什么別的原因呢?”
我在玻璃門外看著她。
她聲音很小,我聽不清她回答了什么,但是HR不打算要她,劉聰失望地垂下了頭,拿包站了起來。
出門就看見了我。
我神色不變,就當不認識她接著往前走,結果卻被劉聰叫住,轉過身來看她的時候,小姑娘的眼睛已經紅了,眼淚流在眼眶里,要落不落。
2
“秋秋姐,對不起,我已經從陳氏離開了,您回去看看陳總吧,他已經知道錯了。”她強忍淚水,看上去可憐又堅強,怪不得陳宇會喜歡。
我平靜道:“我們已經離婚了,你們之間的事情我管不著,也不會管。”
說完進了電梯,到了一樓才發現外面下了大雨,在門口拿了把傘等司機來接我。
約了欣怡一起做美容的。
車子很快就到了,但并不是我熟悉的一輛,車門被打開,一個人踉踉蹌蹌的從后座上下來步履紊亂,很快就被淋成了一個落湯雞。
我握著傘柄的手,收了些力氣,而那個從車上下來的男人也不知道進屋檐來躲雨,就這樣站在雨幕里,眼睛紅彤彤的,不知道哭了沒有。
是陳宇。
三十二歲的陳宇在我印象里依舊意氣風發,有錢,任性沖動,熱愛自由,沒有經歷過生活的苦難,他永遠都是少爺。
唯一的變故就是陳父陳父的車禍,他當時脆弱得跟個孩子一樣,那么艱難的時候都熬過來了,現在順風順水,反倒顯得潦倒不堪。
在經歷了無數的背叛和失望以后,我試著把自己妻子的身份剝離,卻在終于得到自己的人生之后,聽見他告訴我:“秋秋,我后悔了。”
陳宇大概是瘋了,我看著他一言不發,心里卻這樣想著。
大雨模糊了人的視線,也沖刷著我腐蝕得破敗不堪的心,我說:“哦。”
他問我能不能原諒他,我說我從來就不會怪他。
于是他笑了,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自己的臉上。
“秋秋,我們復合吧。”他的臉頰高高腫起,跪在地上仰頭看我,如此卑微。
叔叔阿姨要是看見了,肯定會罵他吧?
一個女人而已,怎么能夠輕易下跪這樣丟臉?
我輕輕搖了搖頭,于是又一巴掌聲響起。
“陳宇,鞭子,耳光,我從小挨到大,這都沒什么大不了的,你這樣自討苦吃又是為了什么呢?總不能是我們還是夫妻的時候你不斷外遇,離婚了才發現我是真愛吧?”
說完,看見他顫抖的肩膀,和已經趕到的司機,我撐開傘從他身旁路過,留下一句:“現實沒有回頭路,這不是電視劇,上演浪子回頭的戲碼我也不買單。”
沒有看他是什么反應,我就上了車,等到美容院的時候,欣怡已經躺在了一起上,閉著眼享受。
我在她身旁躺下,欣怡慢悠悠問:“公司的人讓你加班了嗎?怎么這么晚才出來?”
“遇到點事情耽擱了一下。”我沒有告訴她碰見陳宇了,也不想讓她心煩。
我現在過得很好,沒有精神內耗,也不必把目光一直放在男人身上。
上班的時候我是有手腕的高管,下班的時候就只和姐妹享受生活。
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,陳宇他來真的。
送豪車送房子送花海,陣仗弄得很尬,尬的我頭皮發麻,經過一系列包場送花、廣告道歉等實行無語事件,我火了。
陳宇不是第一次出軌了。
我次次都選擇了包容。
有一次他的出軌對象是個二線女星,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,我又一次選擇了原諒。
網友們震驚了。
3
【出軌男你都要?】
【你到底是個什么戀愛腦啊救命!】
【尊重,祝福,鎖死。】
【千萬別離,不然就流入市場了!】
【姐,為什么還不離啊?他是救過你的命嗎?】
我只挑了其中一句回答。
就兩個字:是的。
想了想,刪評,然后補充了三個字:是的,他救過。
我永遠也不會忘記,在我最絕望的那天,有個少年奔襲一千多公里,拉我出泥潭。
在我回復評論的當天,有一個奇怪的詞條排除萬難頂上了熱搜。
#救過?那沒事了#
這熟悉的語句讓我的好奇心爆棚,點開詞條才發現正巧就是陳宇出軌。
而最顯眼的就是我回復網友的那個截圖。
他是救過你的命嗎?
是的,他救過。
救過?那沒事了。
我只是玩梗,你給我來真的?
原本吐槽渣男的聲音漸漸畫風走歪。
我抬頭正巧對上陳宇的視線,他應該也看見了那個熱搜,開玩笑道:“我什么時候救過你的命?”
我輕輕道:“你救過的。”
如果那天不是他及時趕到,我會被賣給別人做老婆,做一輩子任勞任怨、無知無覺的騾子。
所以我從大山里逃出來的那一刻,就被陳宇賦予了新生命。
獨屬于陳宇的命。
這次上熱搜的詞條是:#真香定律雖遲但到#
網友們扒了我和陳宇之間在網上的所有痕跡,屬于我這個當事人看了都要愣一眼的程度。
而我被親切地稱呼為虐文女主。
“我小時候和虐文女主就是一個村的,那個村子都重男輕女,虐文女主成績一直很好,高考完以后本來能上一個好大學,但是被家人鎖起來要賣個好價錢,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沒嫁出去,她媽到處說女主跟人跑了。”
“所以這就是救命之恩?我的天太可怕了,要是這么說的話這姐真不是戀愛腦。”
“虐妻一時爽,追妻火葬場。某男主不是頻頻出軌被扒嗎?前段時間為愛離婚,那么大家產就分了一個億給老婆,不出三個月就火葬場了。”
“真香雖遲但到。”
評論區一片嘻嘻哈哈。
也有不同的聲音:“如果是這樣的話,陳某又不欠她什么,救了她,供她吃供她穿還讓她上大學,不就是出軌嗎?有什么大不了的?”
成功吸引仇恨。
“男寶是這樣的。”
“冷知識,陳氏當年瀕臨破產,是女主力挽狂瀾,然后做大做強。”
網上一片腥風血雨,對我來說其實并沒有什么影響,唯一令人苦惱的就是陳宇太煩了。
已經習慣了自由生活的我并不想回頭。
我在陳家時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務都安排的妥妥帖帖,陳宇應酬到凌晨兩點才醉醺醺的回來,遠遠就能看見暖黃的燈光,還有溫熱的飯菜,家里常備的有胃藥,有燙傷膏,有碘伏有創可貼。
他只知道睡覺,抱怨地來一句:“你是我老婆,又不是保姆,做這些沒用的還不如捯飭一下自己。”
他嫌我老了,不如年輕姑娘鮮活。
脫離了他成為一個自由人,我反倒越過越年輕。
4
陳宇不斷地追,不斷地求,我都不可能動搖。
是他親口說不要我了,是他親手放我走的。
籠中的鳥被放飛了,又怎么甘心回到從前?
第二章
后來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就消失了。
我想著可能也是想開了,放下了,于是也沒太在意。
六月份的時候有部很火爆的電影,叫《帶我回家》,網上營銷號鋪天蓋地的宣傳,我就打算帶著欣怡去看看。
我很喜歡看電影,起初是經常和陳宇一起,他不回家以后就自己縮在家里的影廳看。
現在又有人一起了,欣怡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。
電影開始以后,開篇就是一個稚嫩的童聲。
“我叫招娣,從小就生長在這座大山里。”
原本還在和欣怡打鬧的我雙雙頓住。
這是由我親身經歷的事件改編成的電影,一經電影院上映之后就觸動了無數人的心弦,在鋪天蓋地的好評之中,片方發下了一段很真誠的話。
@帶我回家:“在很久以前,我的愛人曾經告訴我,我救過她一條命,那時候我不懂她的話中深意,等到讀懂這句話的時候,我已經做下了太多的錯事。后來她的父母又來找我,想尋求一大筆贍養費,被拒絕之后威脅我要在網上控告我的前妻,于是我決定招聘團隊把她的經歷呈現在銀幕之上,避免可能發生的不好的事情。”
這是我不知道的,我對我的父母的記憶還停留在很多年前,他們找到陳家來,想要把我帶回去,報警說陳叔叔拐賣未成年,但最終沒有成功,灰溜溜的離開了,后來我們搬走,就再也沒了聯系。
沒想到,又讓他們找上門來了。
沙雕網友們集體破防:他真的我哭死!
【他真的帶她回家了,可是故事的結局是he,現實的結局是be,陳總你糊涂啊!一副好牌打了個稀巴爛!】
【陳貴人愚蠢,確實在美麗。】
【看了《帶你回家》才知道為什么虐文女主一直縱容陳貴人,誰懂啊那跳樓一瞬間,嗚嗚嗚永遠對熱血沖動的少年郎有濾鏡,救贖文男主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追妻火葬場呢?】
【夫人,陳總知錯了,您回來吧。】
欣怡捅了我一下:“跳樓是怎么回事?”
我這才從回憶中清醒過來。
悵然片刻,無奈的笑笑:“當時我媽把我鎖在了二樓大門,出不去,大半夜的他在樓下叫我,然后我就從樓上跳下去了,剛好摔到他身上。”
欣怡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我一眼:“你早跟我說,你家還有這么多破事兒,我不就不讓你回去了嗎?”
那個時候哪里能想到這些?
可能是她對我太好了,我不想蹬鼻子上臉。
門鈴被人按響,欣怡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監控,頓時就白了一眼:“你那個正在追妻火葬場的前夫又來找你了,消失那么久,我還以為他尋歡作樂去了呢,沒想到給你準備了這么一個大驚喜,以后都不怕你爸媽道德綁架你了。”
這一次確實是他幫了我的忙,我也無話可說,起身就準備出去,被欣怡一把拉住:“不是哥們,你真要去啊,你原諒他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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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瞇了瞇眼睛,懟回去:“你看我像傻子嗎?”
我不像傻子,但我那個前夫哥是真像。
打開門以后我就向他伸出了手,結果他頓時兩眼放光的伸手想要捏住我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了網友的建議,他把自己捯飭的人模人樣的。
穿的是定制的昂貴西裝,頭梳成了大背頭,身上還罕見的噴了香水。
“秋秋,你終于愿意出來見我了,你原諒我了嗎?”他激動的大聲喊叫。
我一把將他伸出來的手打了回去,然后禮貌微笑:“不好意思,麻煩你把版權費結一下。”
陳宇:?
他有些一言難盡,欲言又止的看著我,問:“你很缺錢花嗎?我記得當初給了你一個億啊,碰到什么事情了,我幫你解決。”
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:“不是,我只要我該拿的那部分。”
陳宇沉默片刻,似乎才懂了我話中的深意,垂著眸子,在夕陽的打光下,顯得有些落寞。
良久,他的聲音顫抖:“你我之間,需要算的這么分明嗎?”
我伸出手擋住余暉,輕笑:“以前是以前,現在是現在,以前看到晚霞,你會拍照給我看……”
陳宇急切地打斷我:“現在也會將來更會,只要你愿意原諒我,我們還是可以回到從前的不是嗎?”
“我們之間還有好多好多事沒有一起做過,我們可以一起去看極光,去看雪山,還能——”
他已經說不下去了,因為我的笑容逐漸消失,他頓時手足無措起來,小心翼翼的試探:“你不會再喜歡我了,是嗎?”
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,強硬的把話題扯回去:“說過的話可以不作數,愛過的人可以不愛,說到底,我們都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孩了,愛情不是必需品,錢才是,這是我最后一次以你前妻的身份跟你說話,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,下一次見面,估計就是在生意場上了,我們各自安好。”
陳宇垂頭喪氣的離開了。
我平靜的目送他的背影逐漸消失,然后等到欣怡拍了一下我的肩膀,戲謔的問:“如果舍不得的話,為什么非要拒絕呢?我看他這回好像是來真的。”
“我舍不得的不是他,是小少爺。”
欣怡罵我中二病。
“他老出軌,你次次都忍了,怎么這回不行?”
我一邊嚼著面包,一邊回憶。
結婚十年紀念日,我提前一天結束出差回家,往日冷冰冰的別墅那一刻燈火通明,竟然顯出幾分煙火氣。
我疲憊的心涌入一股暖流,心想陳宇就算做的過分還是知道輕重。
明天就是我們結婚十年的紀念日,在五月二十號。
這個特殊的日子,每時每刻都在提醒我,我和陳宇曾經也有非常美好的愛情。
我的嘴角禁不住露出微笑。
然而這微笑在我的手觸及到門把手上時停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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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廳里,清甜的女聲鮮活地鉆過縫隙直達我的耳朵里。
“鐺鐺鐺鐺,陳總快來嘗嘗我的手藝,保證是你在外面買不到的味道哦~”
陳宇就笑了,是中年男人低沉的聲音:“那我可要多吃點。”
他們的談話聲好像有一種魔力,可以凍結人的心脾,讓人渾身喘不過氣。
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行李箱。
還有那因為來不及換下的不合時宜的外套,還有不用照鏡子都知道滄桑無比的臉龐,一切的一切都顯得我可笑至極。
我想離開,這個場景,實在是不適合有我的出現。
明明這個房子,我生活了十年,可現在,我連推門而入的勇氣都沒有。
但是容不得我退縮,我的手已經搭在了門把手上,鎖是指紋鎖,我身為別墅的女主人,當然可以開鎖。
就在我失神的片刻,門“叮咚”的響了一聲。
門里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我收起了所有的痛苦和茫然,一臉平靜的打開門,觀察著家里的情況。
我很講究衛生,家里的一切都被我打理的井井有條,但我僅僅只是出差三天,回來以后就變得狼狽不堪,活像有人入室搶劫一般。
而罪魁禍首,一個是我的老公,另一個是他在公司的女秘書,今年才剛剛大學畢業的劉聰。
我已經記不清,這是我老公的第幾個情人了,或許還沒發展到那個地步,但是看現在的這個場景,估計離上床也不遠了。
陳宇的表情有些尷尬,他的手本來在接劉聰端出來的尖椒炒肉,看到我進來的時候下意識把手縮了回去,然而剛巧劉聰還沒反應過來就松了手。
于是新鮮出爐的熱菜就這樣潑到了她嬌嫩的手上,引得小姑娘“哎呀”痛呼一聲。
陳宇立刻站起身來,心疼的摸著小姑娘的手問:“沒事吧?疼不疼?怎么這么不小心呢?小姑娘的手要尤其的保護好呀!”
他還真是……一如既往的不會照顧人啊。
我緩緩開口:“先沖冷水,燙傷藥在電視下面第二個抽屜里,用最里面那個月餅盒裝著,叫龍珠軟膏,擠一點點就能搽一大塊。”
陳宇條件反射式的拉著劉聰去了廚房水龍頭。
我這才提著行李箱進了家門。
整理衣服的空檔,劉聰已經被拉著蹲在了電視機前,我用余光看著兩個人。
陳宇果真按照我的話來做了,劉聰的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,畢竟是小姑娘啊,不比一些有經驗的小三臉皮厚,我不在的時候還能跟陳宇蜜里調油談笑風生,看見我回來了,嚇得跟個鵪鶉似的不敢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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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這個怕是不會長久。
我想著,忽然又覺得不一定,陳宇喜歡的,可能就是劉聰這樣初出茅廬需要保護的女孩,跟當初選擇了救贖我一樣,這是他人性的閃光點,現在卻讓我無比痛恨。
“秋姐,你把掃帚放下來吧,是我沒拿穩,等會兒我來掃。”剛想著劉聰不敢說話,這會兒她倒是主動開口了。
而聽到她話里的內容的時候,我才發現我早已經熟練的拿著掃帚準備清理垃圾了。
拒絕的話還沒從聲帶形成,陳宇就發話了:“沒事,你由她去,她做慣了這些的。”
于是我雖然張了口,但是什么也沒能說出來。
他說,我做慣了這些。
可是十八歲的陳宇,只會捧著我的手,說這些都不是我該干的活,說我是他要捧在手掌心里的姑娘,不能受一點委屈。
十八歲的陳宇,為了我獨自驅車一千多公里闖進大山,將我救了出來。
那時他告訴我,我這條命是他救的,不能自輕自賤,他不允許。
十八歲的陳宇,有資格這么說。
可三十二歲的陳宇又告訴我,我做慣了這些。
然而他又說的實在不錯,我挑不出毛病,卻意外得想哭。
我的腦子里一團漿糊,明明這些年來早就覺得自己的心涼了,冷了,不會動彈了,但是他總是那么輕易的用一句話將我擊潰。
“吃了嗎?”我甚至都沒有聽清這到底是陳宇的話還是劉聰的話,就搖了搖頭。
后知后覺應該是陳宇說的。
如果是劉聰的話,會加上一個稱呼。
于是陳宇不咸不淡地邀請:“坐下吃點吧,劉秘書做的菜不少,我們兩個人也吃不完。”
坐下吃點吧。
陳宇,我是你的妻子,不是你的客人。
我眨了眨眼睛,“嗯”了一聲。
飯桌上氣氛很詭異,沒有人開口說話打破沉默,劉聰碗里的飯很少,率先吃完,把碗輕輕放下,局促不安:“陳總,秋姐,我先走了。”
陳宇三兩口把飯吃完:“我送你。”
兩人一前一后地出門了。
我一口接一口,味同嚼蠟。
多豐盛的家常菜,現在會做飯的姑娘應該很少了吧?
在這樣的情形下,我竟然還有閑心想這些。
有點苦中作樂的感覺了。
吃完后我獨自一人收拾碗筷,如陳宇所言,我干慣了這些事情,做家務是我從小就被馴養出來的一項本能,像呼吸一樣自然。
在這方面我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差錯,可是今天也許我神思不屬,我竟然摔碎了一個盤子。
清脆的聲音將我拉回了二十多年前的某個宴席,摔碎了碗的女孩被當眾責罵扇打。
我打了個激靈,手動的比腦子還快,護住了兩邊太陽穴,才意識到,我已經離開那個地方很多年了,摔碎了碗就摔碎了,我有錢再買一個。
于是我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,坐到了客廳里。
碗沒收,地沒拖,我渾身都不舒坦。
但是我又很快強迫自己鎮靜下來。
我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終于等到邁巴赫緩緩駛入院子,遠光燈透過窗戶刺的我眼睛生疼生疼的,這點小事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,卻也相信十八歲的他肯定不會犯這種錯誤。
8
他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,心情并不是很好,我敏銳的看見了他白襯衫上沾著的淚痕,在他的胸前,很大可能眼淚的主人就是剛剛離開的劉聰。
他甚至看都沒看我一眼,邁著疲憊的步伐走向臥室。
可是陳宇,我剛出差回來,坐了跨國飛機,時差還沒倒,我也很累。
好像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,他的眼里就沒有我了。
“老公。”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,我開口叫住了他,“我們談談?”
男人的身形停在拐角之處,靠在了墻上,疲倦道:“秋秋,明天吧,我很累了。”
是身體累,還是心累?
我強忍著顫抖,盡可能的平和:“是劉聰的原因嗎?”
他的目光越過我,幽幽地落在窗外的墨色夜空里,似乎是在穿過天穹看著誰。
沉默片刻,他說:“跟劉聰沒關系,她跟我說,明天會向公司提離職,以后不會再出現了。”
我無話可說。
怪不得老公看上去這么憔悴,原來是因為失戀了。
算了,我又沒什么要緊的事情,嘆了口氣。
“那你先睡吧。”
“我不喜歡你了。”
兩道聲音同時響起,陳宇沉默了,我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。
等了一下,發現沒有后文,為了避免是不是我太累了,導致聽錯了,我又問了一遍:“你剛剛說了什么?”
陳宇重復了一遍。
我扯起一抹笑,故作輕松的看向別處:“我早就知道了呀,你不喜歡我了,很早就知道了。”
“秋秋……”他的聲音在顫抖,我卻不敢回頭看他。
我怕我一回頭,那強忍的心酸和淚水全都一起流下來,那樣的我真的很沒出息的,范秋秋是個體面人,要面子,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。
于是我的目光也落在了窗外,那沒有盡頭的夜空里,我看到的只剩恐懼。
最開始我對他是沒有多少愛的。
我只是很需要他,而且恰巧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,他就出現了,并且拯救了我。
我在我心里,把命給了他。
是他愛我。
是他帶我去玩卡丁車,逐字逐句的跟我講,怎么玩怎么用,規則是什么;是他帶我去果園摘水果,讓我第一次知道摘水果不是一項任務,而是一種娛樂;是他帶我去狗咖擼狗,于是我知道了狗不僅僅是看家守田的,還可以作為寵物;他明明不信佛,卻還拉著我一起去寺廟祈福,在姻緣樹下,他鄭重其事的寫下我們兩個的名字,然后爬到樹上,把紅色的紙條纏了一圈又一圈。
我們一起逛超市,看話劇,抓娃娃,去酒吧。
我對大山外的所有認知都是他帶我一點一滴的完成的。
陳宇,是我的世界。
是我狹隘認知里的全部。
他做到這個地步上,叫我如何不愛他?
我對陳宇的愛,起源于對世界的認知。
從那以后我看見每一件事,都有了陳宇的影子。
9
于是我們結婚了。
后來我才知道,陳宇的愛,熱烈又張揚,短暫而燦爛,綻放以后,除了令人回味,就是無盡的空虛。
他膩了,沒有選擇拋棄,而是冷處理。
他開始尋歡作樂。
每一次,我都一臉溫和地看著他。
他的情人換了一批又一批,我從來不在意。
可是這一次,好像不一樣。
陳宇跟我說,他不喜歡我了。
那個叫劉聰的女孩,對他來說是一個特別的存在。
我抬起手機看了看,時間剛剛好到零點。
我微微一笑:“陳宇,這是我們結婚的第十年,見面的第十四年,戀愛的第十五年。”
“我們,會有第十六年嗎?”
我以為鼓起勇氣問出來這句話會很心酸,可實際上卻很平和,好像是早該就問出來了,而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。
陳宇說:“對不起。”
我問:“對不起什么呢?”
陳宇答:“劉聰說要辭職的時候,我覺得你是個累贅,如果沒有你的話,劉聰不會選擇離開。我為我這個想法感到抱歉,但是我不想騙你,這個想法是第一次有。”
我的眼淚流了下來。
像決堤一般,瘋狂地往下掉。
別哭,別哭,別哭。
他不會心疼你,只會覺得你煩!
他沒有走上前哄我,捏緊了拳頭:“我們分開吧。”
奇妙的是,這句話止住了我的淚。
十八歲那年他用一句“秋秋,我帶你走”換了我十四年,現在又用“我們分開吧”想要結束。
我擦干眼淚,忽然就平靜下來。
深深看著他的眼眸,一臉平靜:“那好,離婚吧。”
他似乎是有些詫異,沒想到我會這么干凈利落的答應。
可能是因為他一次又一次的出軌,我一次又一次的縱容,讓他覺得我是離不開他的,我愛他入骨,甘愿卑微,甘愿孤獨。
實際上,我對他的愛早就在這十年間的不斷失望中消磨殆盡,剩下的就只有執念。
因為他愛我,所以我愛了他,后來他不愛我,我也就收回了我的愛,一直一直在遙望,被歲月遺留在當年的那個陳宇,愛我的陳宇。
隨后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,我把翻開的行李箱又關上了,其實我在陳家這么多年,屬于自己的東西,居然寥寥無幾,剛好就只夠裝下這么一個行李箱而已。
我一無所有的來,終將一無所有的去。
洗完澡以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,剛躺上去,陳宇后腳就進來了。
他穿著睡衣,掀開被子,我背對著他,他從身后將我環住,這個擁抱無關情愛,熾熱的胸腔緊緊貼在我的后背上。
他在顫抖著,片刻,男人的低泣、鼻音,回響在空蕩蕩的臥室里。
這天晚上他跟我說了很多的話,從初相識到初相見,到后來自然的步入婚姻,再到對婚姻的膩煩。
他說剛在網上認識我的時候,被我這樣獨特、堅強的女孩子吸引,所以哪怕當時的他還有女朋友,也選擇了跟我網戀。
10
這是我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,仔細回想了一下那么多年以前發生的樁樁件件,竟然想不起來細節了,于是自嘲的笑笑。
原來,這個男人自始至終都是不忠的。
但我沒有開口打斷他。
他說我向他求救的時候,他還在酒吧里和兄弟們打牌,一瓶啤酒剛準備灌進去,就看見了我的消息,于是他立馬放下酒瓶瘋一般狂奔。
“那時朋友問我這么著急去做什么,我激動的告訴他我要做一個英雄。”
“我想過可能你是騙子,騙我去山旮旯嘎我腰子,但我又一想,萬一是真的呢?于是我絲毫沒有猶豫地去找你。”
“你當時從二樓跳到我懷里,壓得我在草地上滾,我突然就覺得生命有了意義,才說要帶你走。”
我又沒出息地哭了,無聲地流淚。
“我教會了你很多東西,你每學一樣,我就快樂的不行。后來,你不再需要我了,你成長為一個獨立優秀的女性,我爸媽出車禍死了以后,你幫我撐起了公司。”
“后來我才知道,我喜歡的,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你。”
“所以我找了別人,能滿足我保護欲的人。”
我終于開口:“沒事,都結束了。”
陳宇也閉口不言。
我們在一起的最后一夜,是蓋被子純聊天,然后一起入眠。
從此,兩不相欠。
即便他說他后悔了,我也,絕無可能,再入牢籠。
后來我真的再也沒有見過陳宇了,這座城市很大,如果不是刻意遇見的話,相遇的可能性很小,如果刻意不見,那就真的一輩子也見不到了。
他似乎是聽進去了我的話,撤掉了網上的水軍,反而專心處理起公務起來。
本來就是天生的商人,就算前段時間戀愛腦鬧的人盡皆知,但是做起事來依舊是雷厲風行。
陳氏很好。
我也算是對得起他爸他媽了,畢竟當初他們也是拿我當親女兒對待的。
當然,我自己過的也蠻好,事業蒸蒸日上,閨蜜姐妹情深,約好了,都不找男人。
有人追求我的,最離譜的是有個假富二代,前腳追完我閨蜜,后腳跑過來追我,看到我們兩個在一塊兒的時候臉都綠了。
欣怡說:“這就是我不找男人的理由,太他媽賤了,男人沒一個好東西!”
她說完這話,眼神就直勾勾的看著酒吧新來的主唱歌手。
我頓時無語:“可把你眼神收收吧,他還是個孩子啊!”
可惜這個孩子最終還是沒能抵得住富婆的誘惑,被三十三歲高齡的閨蜜哄上了床。
閨蜜玩完就不要和尚,干凈利落地把人甩了,害得小男生用情至深,纏著我要我交出壞女人。
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,我看見了前夫。
他遠遠站在車門前,望著這邊。
前夫,精致到腳趾的我,和青澀干凈的帥哥。
一種莫名的爽感直沖天靈蓋,我一把把小男生拉上了車:“走,姐帶你去找人。”
作者署名:巫山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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