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東是一名心理醫生，王南是他的表弟。

多年前那件事后，李東便打心眼害怕見到這位表弟，因此就算在國外并沒有太好的發展，他也不愿意回國。

可媽媽身體一日不如一日，無可奈何下他只能回國。

回國后，他來到了這家心理醫院任職，原本這件事只有媽媽知道，可那日回家湊巧遇到了姨媽，第二天，王南就找上門來了。

“什么夢？”李東皺著眉，強忍心中不耐詢問道。

“我一直喜歡去我家旁邊的網吧玩游戲。”王南將帶著墨鏡的頭轉向李東。“你應該知道吧？”

李東深吸一口氣，眉頭皺得又緊了幾分，張嘴吐出兩個字。“知道。”

李東本還想說那個網吧早在六年前就倒閉了，但他忍住了，并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。

“在夢里，我走進網吧，可是好奇怪，網吧竟然一個人都沒有，只有收銀員一個人坐在收銀臺里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

“來到收銀臺前，我發現收銀員換人了，他一直用一種很恐怖的眼神盯著我，我覺得渾身不自在，于是趕緊拿出身份證讓他給我開機，可他好像沒聽見，還是死死地盯著我。”

“我被他盯地渾身不自在，也是為了給自己壯膽，我大聲催促了幾句。突然，他把放在吧臺下的手拿了出來，他的手中握著一大把鋼筆。”

“鋼筆？”李東不由看向自己西裝口袋上別著的鋼筆，似是想到了什么，他嘆口氣。“他握著鋼筆干嘛？”

“他用另一只手把所有鋼筆的筆帽拔了下來。”王南表情扭曲，身子突然抖如篩糠，連帶著聲音也開始發抖。“他…他還是死盯著我，緩慢的將筆尖按到了自己臉上。”

“他咧嘴朝我笑，然后拿著鋼筆瘋狂劃了起來，一瞬間的他的臉就被筆尖劃破了，血混著墨汁一直流進了脖子里。”

李東瞇起眼盯著王南，語氣沒有絲毫起伏。“然后呢？”

“他伸出猩紅的舌頭舔著流過嘴唇的黑血，咧著大嘴一直對我笑，笑了會，他把手里的鋼筆都丟了，只留下了兩支，他左右手各拿一支，緩緩插進嘴中，朝著兩邊硬生生將自己的臉皮直接劃開了。”王南身子不再顫抖，但聲音中還是充斥著恐懼。“他做這些事的時候還一直死盯著我，我…我當時害怕極了，我真怕他下一秒就會把鋼筆插到我的臉上來。”

“你怎么不跑？”

王南沒有回答李東的話，自顧接著說：“他一直從嘴巴劃到了耳根，將整個臉皮一分為二才停下，停下后他丟掉了手中的鋼筆，從收銀臺走了出來，他走到我的面前，把鮮血淋漓的臉貼到我的臉上，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暈倒時，他退后一步，咧著那張深淵巨口朝我一笑，轉身跑了，然后我就醒來了。”

“這只是一個夢。”李東又瞥了眼自己的鋼筆，咬牙說道。

“不。”王南突然大喊。“這不只是個夢。”

“可這就是夢啊。”李東也提高音量。

“我見到那個人了…”

“開什么玩笑…”

“醒來后，一個朋友給我打電話，約我去那家網吧開黑，剛剛才做了個這樣的夢我怎么會有勇氣再去那個網吧上網。”

“接著編，我倒要看你想干什么。”李東凝視著王南，心中暗道。

“但我朋友說他們已經有四個人了，只差我一人就能五黑了。”王南突然自嘲般的笑了笑。“他們四人其中有一個是我一直暗戀的女孩。”

王南的話勾起了李東的回憶，他問道：“是那個經常扎著丸子頭，走路總喜歡一碰一跳的女孩子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眼光很好，那確實是個很可愛的女孩。”想起那個可愛的女孩，李東第一次笑了。

“你也喜歡她吧？”王南將頭轉向李東坐著的方位。

李東收斂起臉上的笑容。“沒這回事，你接著說。”

王南沒有糾纏，把頭扭回。“思前想后我懷著一顆戰戰兢兢的心踏進了網吧，收銀員正是我夢中那個人，我不敢看他，所幸這次他很正常，開了機器我就飛奔到了朋友那邊，直到和他們呆在一起，我的心才漸漸安定下來。”

“你們一起玩了多久？”

“幾個小時吧，總之后來他們先走了。”

“你怎么不和他們一起走？”

“唉…玩起游戲我就把什么都忘了，而且當時我只差一把就能晉級了，誰知道輸輸贏贏，我一直玩到晚上三點多才晉級，晉級后，我猛地驚醒，想起了那個夢，可已經晚了…”

李東撇撇嘴。“又怎么了？”

“我剛站起轉身就發現那個收銀員站在我的身后，他正咧著嘴，用夢中那種眼神死盯著我。”

“你又沒跑？”

“是啊，我嚇壞了，雙腿就像灌了鉛根本不聽使喚，你知道我從小就膽子小，遇到點事就容易打擺子。”

李東嘴唇蠕動，正想回答，王南又開口道：“能給我一杯水嗎？”

李東答了聲，起身去給王南倒了一杯水。

聽著李東起身發出的聲音，王南從椅子上坐起，將整個身子轉向李東的方位。

“給。”李東將水遞到王南手中，坐回了剛才的位置。

“可以了。”王南接過水，輕抿了一口后就將水杯遞回。

遞回水杯，王南將雙手插入口袋，接著說：“他死盯著我，突然他舉起了雙手，左手握著一把鋼筆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和夢中一樣，他先把臉劃破，又把臉皮劃開…”

聽著王南的胡扯，李東愈發不耐。“網吧還有別人嗎？”

“別人？我都瞎了七年了，怎么知道網吧還有沒有別人！”

王南突然地歇斯底里仿佛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，李東騰地站起，大聲呵斥：“夠了！我已經受夠了！”

王南也騰地站起，他一把扯掉墨鏡，用沒有眼球的眼眶死盯著李東，一字一頓。“還沒夠！收銀員抽出嘴中的鋼筆又死死插進了他的眼中！就像當初你…”

李東突然發狂，朝著王南大吼：“夠了！別說了！你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我！你為什么總是要來這里給我說這些無聊的故事！你到底想折磨我到什么時候！”

王南噗嗤一聲笑了。“這就折磨你了？那我呢？我瞎了七年，你知道我這七年怎么過來的嗎！你每天睜著眼什么都能看見！可我的眼在七年前就讓你用那該死的鋼筆戳瞎了！”

“我…我也良心不安啊！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，當時我們在打鬧，我根本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，如果可以…我愿意用我的雙眼…”

“是嗎？”王南打斷了李東的話，突然他飛速抽出插在口袋里的雙手，他的雙手分別握著一支去了筆帽的鋼筆，閃電般朝李東眼睛扎去。“那你就還給我吧！”

噗！

鋼筆像是扎破了兩個氣球，深深立在李東的眼眶中，李東捂著雙眼撕心裂肺，身子也癱倒在了地上。

李東辦公室的格局王南早已經摸清，他放聲大笑，走到了墻邊。

推開窗，努力睜大已經沒有眼球的眼眶，王南高高仰著頭，毫不留戀，一躍而下。